从星际距离到公司治理

2016年6月12日

  苍穹浩瀚,星际无涯。

  仰望头顶的这片星空,无端的敬畏、想象、上帝的信实、康德的道德律……都会油然而生。这种距离也同样体现在科幻小说里。

  距离的挑战

  “你看,星星都是一个个的点,宇宙中各个文明社会的复杂结构,其中混沌和随机的因素,都被这样巨大的距离滤去了,那些文明在我们看来就是一个个拥有参数的点,这在数学上就比较容易处理了。”

  刘慈欣在《三体》中探索的,是一个神奇的宇宙社会学的空间,是地球人与另一个遥远星球的智慧生物的相互通信、关系摸索、科技比拼、坐标定位、征服与反征服的雄奇想象。从《小灵通漫游未来》开始就迷上科幻小说的我,读到这样的小说,第一感觉就是惊艳。接着的问题是,距离将如何影响人与人的关系,企业与企业的关系,地球与另一个星球的关系?

  “距”意味着相隔的空间和时间,在《三体》的世界,首先是物理距离,三体星球与地球远远相距至少4.22光年。这一遥远的距离影响了两个星球的通信、走访与征服的可能。

  其次是科技的距离。在小说中,三体人将地球人轻蔑地比喻成“虫子”。作者假设科技在两个星球都是线性发展的,三体派出的智子可以监视、阻挡人类科技的进步;三体的一粒探测器,可以毁灭人类的太空舰队;而歌者文明随手一块二向箔就可以将地球毁灭。

  再次就是文明的距离。三体人的思维是直感外露的,不会内藏心思,省却了交流器官,这使三体人在开始时很难理解人类的一些语言。他们惊奇地发现人类语言中“想”和“说”原来不是同义词。

  事实上,距离也是管理学研究的一个重点,尤其是国际企业学(International Business)。例如文化与语言的距离使不同国家的协作小组、部门、分子公司之间更难沟通,增加了跨国企业管理、协调与知识共享的困难。学者最早在1999年就认识到不同国家文化、制度上的距离会增加跨国公司管理的复杂性,从制度的三维度出发,把制度距离分成规制、规范和认知三个方面来研究国与国的差异(图1)。墨尔本大学许德音在2002年进一步分析了制度距离对跨国公司区位选择、市场进入战略选择的重要性。在中国企业开始全球布局的今天,距离成为管理上的重大挑战。2015年的中国海外购并交易额达到创纪录的1130亿美元。国有石油巨头中石化、中海油及中石油在过去几年油价高企的时候进行了许多大型收购,现在看来价格过高,中海油可能很快就得为并购加拿大尼克森支付逾50亿美元的减损支出;中国工商银行对南非标准银行(South Africa’s Standard Bank)55亿美元的投资也减少了一半以上。跨国并购高失败率往往都源自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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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是产生新知识的地方

      当然,距离也不一定意味着整合后的低绩效,例如吉利对沃尔沃是低技术企业对高技术企业的反向购并,技术距离反倒成为中国企业弯道超车的手段。距离,在孔子看来倒是产生新知识的地方。远方的朋友,带着异质的知识而来,与本地知识杂交出新的创造火花,如同蜜蜂飞得越远,携带的花粉质量越高,有学者将其称为“转型能力”(Transformative capacity)。例如我在管理课堂上讨论《阿凡达》电影,一位学生就提出,地球人的殖民公司根本没必要在潘多拉星球砍树挖矿,只需将当地纳美人长长的头发与马迅速交流的神经系统连接技术带回地球,就可以大幅度提高地球人的学习水平,USB在头脑插电一接就能传递知识了,这个新技术秒杀新东方48.98亿美元的市值!

      当然,《三体》世界的设定是:宇宙文明存在两条公理:一是生存是文明的第一需要;二是文明不断增长和扩张,但宇宙中的物质总量保持不变。三体文明在自己星球无法改变三个太阳的无规律运行机制(这与三体的高度科技水平与改造环境的能力有点相悖),其唯一出路就是“飞出三体星系,飞向广阔的星海,在银河系中寻找可以移民的新世界!”

      为此,三体文明必然与地球文明相冲突,随之而来的必然是征服与毁灭,而距离会将一切道德与同情粉碎。我在同意这两条宇宙公理的同时,却并不觉得可以有如此残酷的你死我活的推论。经济学可以将冰冷的零和博弈作为分析两种文明竞争的假设,战略学对联盟的研究早就摈弃了这一基础(图2)。

      该图从焦点公司的角度对租金构成进行了描述。内部租金可从焦点公司自己的共享和非共享资源中抽取。相应的关系租金可从合作伙伴的共享资源中抽取。溢入租金适用于合作伙伴的共享和非共享资源,而溢出租金适用于焦点公司自己的资源。与其他租金类型不同,溢出租金是焦点公司收益转向合作伙伴而产生的,反之亦然。

      其实,《三体》一书也同意:尽管地球人科技发展水平较低,但在与三体的竞争中,同样可以达到生存的柔韧性(Resilience)。书中的警察大史提出一个有趣的问题:“是地球人与三体人的技术水平差距大呢,还是蝗虫与咱们人的技术水平差距大?”回答是——

      看看吧,这就是虫子,它们的技术与我们的差距,远大于我们与三体文明的差距。人类竭尽全力消灭它们,用尽各种毒剂,用飞机喷洒,引进和培养它们的天敌,搜寻并毁掉它们的卵,用基因改造使它们绝育;用火烧它们,用水淹它们,每个家庭都有对付它们的灭害灵,每个办公桌下都有像苍蝇拍这种击杀它们的武器……这场漫长的战争伴随着整个人类文明,现在仍然胜负未定,虫子并没有被灭绝,它们照样傲行于天地之间,它们的数量也并不比人类出现前少。把人类看作虫子的三体人似乎忘记了一个事实:虫子从来就没有被真正战胜过。

      由此可见,科技间的距离并不是直线的、同一维度的,而可能是如同《星际穿越》(Interstellar)在不同维度中展开的。星际间遥远的距离可以使不同的文明点状化,但不同科技的协作产生的效果,即使在守恒的宇宙中(刘慈欣第二律),仍然可以为文明的发展增添协作、相互启发、映射与创造的无限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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